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,只是笑里掺了些许的苦涩。
他卸了手上的力气,改用指腹捏捏她白雪似的的脸颊,心也在这一刻彻底软了下来。
自认为应当的弥天欲念困于那片纯白地里,又迅速消退至无影无踪,樊以青捧着林素纯的脸,像重新捧起了一抔雪。
戛然而止的后来,是他们什么都没发生。和他们遇见的故事一样,仿佛一段没有开头和结尾的幻象。
再往后的两个月里,除了每个月初二这天的必须见面,其他时候,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的交集。
樊以青转给自己的那笔钱,确实解决了第一个月的债务问题。这个林素纯一直都记在心上,在后面凑够了以后,她问张秘书要到樊以青的卡号,把这笔钱又给他打了回去。
同样都是受困于小夜楼,但林素纯觉得,她和樊以青并不是一路人。所以她不想他再踏入自己这一片泥潭,替自己承受那些总在从天而降的苦难。
把樊以青那笔钱还上以后,林素纯还很诚恳地给他发了微信表示感谢。
隔着手机屏幕,她的话就会变得多一些。把长长的消息发出去,她想了一下,又细心地补上一句关心:注意身体,别再受伤啦。
樊以青没有回复,似乎不在意这个。因此林素纯每个月见他时,还是会看到他又添新伤。这次也是一样,他挠脸说完“没什么”后,手腕间那块白色的纱布又露了出来。
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,收回目光的林素纯不再把头靠在车窗上。她抱着书包直起身子,眼看着那幢高于周围其他建筑的红色小楼,逐渐出现在她面前的挡风玻璃之中。
极速下落的雨水模糊了它的边角,只有不停作业的雨刮器才能给予它短暂的全貌。
这间歇性的清晰让它在雨中显得愈发寂寥和幽怨,仿佛一只红色巨笼,无声耸立在雨中,贪婪地吞吃着无数可怜的囚鸟。
车子很快就驶到了红楼之下的地下停车场,樊以青一般会从这里,带着林素纯坐小夜楼内部的电梯直通楼顶,到江老板的办公室。
一进电梯,樊以青接到了一通电话。在几声“好”中挂掉后,他随手按下了4层的电梯键。突然有事,不能一起去顶层的他叮嘱林素纯,让她结束后给他打电话,他来接她。
“咱们晚上去吃椰子鸡好吗?”樊以青笑着问道。
认真回想了一下椰子鸡味道,林素纯歪过头,看向耳畔的樊以青,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。
电梯停在四层后打开门,即将暂时离开的樊以青面对那副可爱样子,没忍住地摸了摸林素纯的头。“走啦!”说着,他向电梯外走去。
林素纯无声地看着樊以青很是潇洒的背影,直至电梯门关闭,才轻轻眨了眨眼睛。
樊以青走后,只剩林素纯一个人的电梯继续飞速上行,最终来到了顶层。这里一整层都是冷色调的,安安静静,鞋子踩到深灰色的地毯上,连脚步声都听不到。
经过一段走廊,就是江先生的办公室。林素纯和门口的保镖打过招呼以后,他们给她打开了那扇有点厚重的门,并且很好心地提醒她,现在老板不在。
两个看上去五大三粗,一拳能抡倒一个人的黑衣保镖,实际上和林素纯说话的时候会不由得低下头,放轻声音。
林素纯笑着道谢,像只兔子一样钻到了门后。门被关上,也将外面的纷扰隔绝,这里是浮在小夜楼上面的异空间,却也是最接近于林素纯平时生活的地方。
江先生果然不在,林素纯整个人顿时感觉放松了些。她习惯性地坐到会客的真皮沙发侧边,倚靠着沙发的扶手,开始写端午假期的作业,就是那两张卷子。
其实之前江先生在的时候,也是这样。林素纯写作业看小说,江先生看文件处理事情,两个人在同一空间下,却互不打扰。
到了吃饭的时间,张秘书会安排专人准备他们两个的餐食。吃完以后,林素纯可以偷偷地靠着沙发,午睡一小会。
一般睡醒了,她会被允许去下面新开的餐厅吃点下午茶,喝点饮料。差不多四点来钟,樊以青就会出现,再送她回家。
林素纯很像是那种父母忙没有时间,所以被暂时寄放在这里的小孩,也难怪门口的保镖会以为这个背着书包,很有礼貌的女学生是他们老板江先生的什么亲戚或是朋友的孩子。
只是这层平静的假象下,埋藏着林素纯迫不得已的顺从和乖巧。半条命都被人握在手里的她,不敢戳穿,只得同江先生扮演他想要的岁月静好。
江先生自己却常常刺破这层虚伪的假象。他会在林素纯看似专注地在看书写字时,静静地望着她,那种目光深沉且复杂,叫人理解不得。
他在看林素纯,又像是在透过她,去看另一个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。